男人悠然靠坐着,直到有人举起了拳头,他才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
只见仙光掠过,他身上原本的麻衣于眨眼间变成了一袭素净的灵虚洞弟子衫。
“没有咒你们的意思。”
他挥挥袖袍,恭敬的将一尊脚踏黑云的塑像摆在了树下,指尖在树身上轻刻: “识字吗?”
众多难民已经被这变化惊住,皆是满脸呆滞的立在原地。
“把这尊讳给我记死在脑子里,若是有变化降临,颂此真名,或许能护住尔等性命。”
这灵虚洞弟子施施然走出人群,朝着镇宁府外而去。
难民们怔怔盯着那树身: “太虚……真君。”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身后已经传出了怒不可遏的声音。
“放肆!你们这群贱货,也敢踏入我幽瑶师伯的道场!”
有清光山弟子发现了此处异样,赶忙从天际落下,待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已是满脸涨红: “尔等还再看什么,找死不成,给本座全都散去!”
说罢,他抬手就是一道清光朝着大树下的塑像掠去,欲要直接将其炸成齑粉。
然而这清光刚刚掠至一半,便是扭曲溃散开来。
见状,清光洞弟子差点被气笑了,他还没找此人的麻烦,这灵虚洞的居然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就凭两脉间的差距,行走在外,灵虚洞的何时不是主动避着清光洞的,今日这是要反了天。
刹那间,他十指间皆是有清光吐露,正欲再甩出去,双掌却突兀的滞在了空中。
只见一柄仙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来,你动我家真君的塑像一个试试?”
灵虚洞弟子手持仙剑,用剑刃稍微拍打了两下
对方的脸颊,冷笑一声,前所未有的硬气起来。
在从前,哪怕修为高于对方,他也确实不敢招惹,但自从亲眼目睹了太虚师叔于天塔山上,轻描淡写斩去五位菩萨以后,情况早就变了。
“你……”
清光洞弟子感受着那剑锋中蕴含的劫力,满眼震怒,却又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直到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幽瑶师伯在北洲已经今非昔比的现状。
便是连那唯唯诺诺的灵虚洞,也敢跑到自家道场上来撒野了!
而这位弟子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一幕并非特例,类似的情况正在这偌大的四府之地接连发生。
他想要通知云渺前辈事情出了变故,可在那寒锋之下,也只能不甘的收起了玉简。
不多时。
一道自极远处传来,竟仍旧清晰可闻的妖啸声汹涌扩散而来。
吼!
原本已经看呆了的难民们,突然就被印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所惊醒,本能的想要四散而逃。
就在这时,又是那句轻飘飘的话语传入他们耳中。
“别忘了我先前说的话。”
灵虚洞弟子收起长剑,转身看向了树下的塑像,然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众多难民只是停滞了一瞬,曾经亲眼见证过不
知多少次妖祸的他们,在这地动山摇之际,又如何会把性命交托给一座死气沉沉的塑像。
妖吼声愈发震耳欲聋,近乎化作实质的风浪。
他们惊恐尖叫着,再次狂奔而走。
与此同时,一袭巨大的阴影忽然笼罩了大地,仿佛日月失光,遁入了永夜。
有人惶恐抬头看去,却发现并非大妖来袭。
宛如澄澈的水面中滴入了墨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来,化作滚荡的黑云,占据了视野的尽头。
黑云遍天,并不显得妖邪,反而给人一种浩瀚无垠的震撼。
以凡人的目力,只能看见这沉沉的天幕,观不到其中真容。
但那踏步狂奔而来的大妖,分明已经来到了镇宁府中,却被这变化惊到,即便脚下皆是生灵血肉,也不敢动其半分。
它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离去,亦不敢再进分毫。
那些一直关注着幽瑶道场的三仙教弟子们,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下,皆是面面相觑的对视起来。
“这是……”
其实无需多言,他们全都看见了黑云最中心处,那道垂手悬立的白衫身影。
俊秀青年身处这浩瀚之中,脸色平静的朝着下方俯瞰而去,将四府之地尽收眼底,浓郁的云雾投下的阴影宛如一只巨大利爪,微微张开,将大地缓缓攥入掌心。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能给这些身处遥远之地的弟子们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那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太虚师兄,这是打算反攻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但他们只是感到惊奇,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反而认为有此一幕才算正常。
毕竟幽瑶师姐做了初一,先对开元府下手,既然争夺失败,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只是没想到太虚师兄的还击会来的这么快,而且如此不留余地,趁着幽瑶师姐攫取皇气的机会,一次性便要对整整四座大府下手!
放眼整个北洲,都未曾出现过涉及这么广泛的道场之争。
相较于众多同门看热闹般的兴奋。
镇宁府城当中。
云渺真人同样看见了这片黑云,他死死盯着其中那道身影,待到明白过来即将要发生什么之后,汹涌的怨毒瞬间占据了他的双眸。
为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害我!
近在咫尺的道场,已经降临自己头顶的仙帝之位,似乎重新变得遥远了起来。
云渺从下山至今,从未与人撕破过脸皮,哪怕对沈仪愤怒到极点,他也没有真正当面骂过对方一句,更别提动手了。
但今日,他要是再隐忍下去,那这一身的道行也就算白修了!
云渺眼睁睁看着黑云中的身形缓缓消失,朝着东边掠去,他面目狰狞,轰然腾空而起,直直的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