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便将真实身份坦言相告。
第二次,便委以重任。
难道真是因为那位叫“托塔天王”的朋友? ??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份从未有过,叫李靖深深感动的信任。
一股热血上涌,后退半步的李靖往前一部踏来,半跪抱拳:
“江淮水师校尉李靖,参见大都督!”
“哈哈哈!”
周奕朗笑一声,快步将他扶起:“今得李兄相助,真乃天赐英杰也。”
“大都督,还请将水军细则告知。”
不愧是战神,立马进入工作状态。
周奕暗赞一声,便将杜伏威的安排转述给他听。
之后,在王雄诞的带领下,见到了那两千号人。
相比于整个江淮军,这两千号人不算多。
但李靖知悉周奕的安排后,只觉这人太多了。
用了八天时间。
将两千号人筛走一多半,只剩下六百人。
周奕问道:“虽说兵在精不在多,但会不会用力过猛?”
李靖耐心解释:“我在江淮军中没有威信,这几日能训兵全借大都督与杜将军的名头,剩下的六百人,不算最好,却是最听令的。”
“大都督不在此间,便不好大肆招兵。但杜将军给了两千人,我以这六百人为基础,慢慢填凑出两千人,便不算违背杜将军的安排。”
“后续非强兵不入营,假以时日,便能得到一支令行禁止的精锐水师。”
李靖眉飞色舞,又说起练兵计划,周奕一直听着没有打断。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周奕又在六合城待了几天。
期间,尉迟胜从扬子县出兵,似要夺回六合,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半路回头。
这一仗没打起来。
周奕这几日与王雄诞、阚棱几位猛将在一起吃饭时,总会叫上李靖。
喝过几顿酒,大家就熟了。
虽然信任李靖的能力,但毕竟在老杜帐下做事。
有王雄诞等人照料,行事会方便许多。
离开之前,又与老杜聊过一次。
了解了一下六合周边近况。
周围一大圈,被各种势力填满,老杜也不敢大意。
尤其是孟让数万大军在盱眙活动时,辅公祏从北部永福发来加羽急书,江淮军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
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的第六子来整,气势汹汹而来。
不畏官军千万众,只怕来护第六郎,此人也是一员猛将,与张须陀一道打过长白山圣地。
而孟让就是从圣地败下来的。
如今他在盱眙秽土转生,死对头又来了,怎能不动。
孟让朝南一动,江淮军便被挤压。
可想而知,这又是一个巨大的乱战漩涡
“若有紧急消息,可以托巨鲲帮的人寄信到南阳。”
已经与杜伏威告别的周奕来到六合城北。
他拉着缰绳,将马拽了拽:“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李靖神色一凝:“大都督请说。”
周奕想到来整这个变数:“倘若李子通来到江淮军,暗中盯着他。”
“我与杜将军说过此人不妥。”
“但刻下杜老兄正是得意之时,加上苗海潮那一成功先例,我担心他会上当。李子通此人与苗海潮可不一样。”
李靖连连点头,对于周奕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
否则,他也不会得到重用。
“我会替大都督盯好。”
“嗯,大战在即,药师多多保重。”
“大都督保重!”
二人相视一笑,周奕手执马鞭略一抱拳,便催马赶路去了。
本可以就近去化明那边沿水路返回,可是孟让在盱眙附近马上要与来整大战,他不想凑这个热闹。
躲远一点,直接往西北方向的钟离郡而去。
同一时间
六合城东北方向,高邮湖岸。
一老两小正浑身湿透从水中冒出,身后还有一条挂着海沙帮旗帜的大船正满帆驶来。
“又来了!”寇仲与徐子陵大叫。
“快走,快走!”
石龙抓着他们,又是发足狂奔。
扬州三龙在靠近永福北侧修养了几日,因为海沙帮搜罗人手到来,他们一边练功,一边逃跑。
到了安宜附近,又卷入了大江会与长江联的冲突中。
三人躲入一家妓院,两名高手忽然在妓院大战,宇文阀高手与周老叹派出来寻找裘帮主的手下也发生大战。
扬州三龙在大乱中,躲入一个青楼姑娘的床下。
不小心听到了巴陵帮在秘议梁王萧铣之事,又说塞北的北马帮忽然南下,涉及到了大明尊教的消息。
外边的大战波及过来,三人闹出动静被巴陵帮发现。
先是一场大战,接着便是追杀。
扬州三龙靠近盱眙,来整大军正在大战孟让,卷入战圈之后,扬州三龙带着伤势跳入洪泽湖。
龙游大湖,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那一天晚上,石龙望着天空的月亮,某位天师的话正回荡在耳边。
“石道友,你自己要多小心。”
天师说的没错啊。
不过
这一路大战逃命,石龙也是大有收获。
不仅找回了当初混迹江湖的感觉,还在长生诀上有了领悟。
这领悟少不了两位小龙。
初初时他们练长生诀也不成,后来看过推山劲,又有周天师教的气脉窍穴.
之后莫名其妙便将两幅长生诀图谱练成。
因为一直有石龙这个专业人士盯着。
三人把行气运功法门一路总结,两小龙有奇思妙想,老龙有多年研究经验。
一路搞下来,三人各有收获。
从洪泽湖养好伤势,练功出来后的第四天,他们碰到一个被大队人马追杀的矮胖道人。
追杀矮胖道人的人,也发现了他们。
四人被杀回了洪泽湖.
……
周天师自钟离登船,一路悠闲,什么事也没碰上。
他坐在船头,欣赏两岸深秋之景。
此去桐柏,秋阳杲杲,金波粼粼,淮水上舟楫往来如织,桅樯林立。
山间枫林渐染,丹枫似火。
又看到岸边芦荻翻涌,周奕不禁想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这艘平顶船中,有两位姑娘。
像是出自富贵大家,身边跟着侍从护卫。
她们偶有兴致,拿起琵琶轻弹,那唱声很细,要被淮水吞没,似乎只是唱给河伯听的。
但周奕耳力好,听得清楚。
“步出西城门,遥望城西岑晓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
这是谢灵运的《晚出西射堂》。
看来也是在享受秋景。
一些时候,周奕正听着,忽然感觉唱调与弹奏不在一节拍上。
回头望时,发现那两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正在瞧自己。
他一转头,她们不再唱了,垂下面去,琵琶声也停了。
周奕暗道两声罪过,想到这或许就是什么“曲有误,周郎顾”?
一路顺风不顺水,过了颍上。
船拐弯口,到了弋阳郡。
船主人在一处交叉河道渡口将船停下,采买船货,还有一些人在渡口下船。
不断有船顺汝水入淮河,他们是从汝南新蔡方向来的。
让周奕没想到的是
打汝水那边下来的一条船上,竟有个熟人。
那人眼尖,注意到周奕投来的目光。
“停!”
他立刻招手,周围十来条船陆续停往渡口。
“观主,上船一叙。”
宋师道依然作文士打扮,儒雅得体。
周奕提纵一步越过河面,轻飘飘踩上船板,宋家数名刀客微露异色。
“宋公子怎从汝南下来?”
宋师道一边请周奕入舱一边道:“不瞒观主,自淮安战乱后,我们宋家在此地的生意就被破坏得厉害。”
“如今汝南一乱,又是重蹈覆辙。”
“看来是有些江湖朋友与我们过不去。”
周奕本想提醒一下此事与宇文阀有关,不过看宋师道的样子,多半已经知道了。
于是换了一个方式,将宇文无敌被魔门老怪入棺的消息告诉了他。
宋师道与那些站在一边的宋家刀客们都惊容满面。
宇文无敌作为宇文家的四大高手,那可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
加上四大阀的身份。
这魔门老怪也太嚣张了吧。
“观主,你可要当心一些。”宋师道朝南阳大魔窟望去,语气颇为恳切。
南阳的生意非常稳固,易观主可不能有事。
宋师道请他喝茶,又好奇打听起江都风云。
周奕正与他说着,外边冒出一位消瘦精干的汉子。
此人气息悠长,乃是内家高手。
“观主,为你引荐一下,这位便是水龙帮的帮主,赤龙咸宏涛。”
那汉子早早抱拳笑迎上来。
“久仰易观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甚感荣幸。”
水龙会作为八帮十会之一,咸帮主的态度十分谦卑。
此时他已深知南阳内情。
不敢在这位面前摆什么架子。
周奕也道一声久仰,请咸帮主一起坐下。
今次偶遇,便说了一些提升交情的话。
说着说着
周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贵帮的白龙统领还好吗?”
“这要多谢观主!”
“敖姿是本帮得力干将,听说她重伤濒死,我可是几晚上没睡好,这次二公子过汝南,我特意去看了她一趟。”
咸帮主讪笑一下:“不过她一直在忙事,不愿见我。”
“想来是无碍了。”
听他说吃了个闭门羹,周奕莞尔一笑:“敖统领平日就是这般性格吗?”
“差不多吧。”
咸帮主添了一句:
“她平时要么练功,要么就是处理帮中之事,话少做事快,比起她来,我做事反倒拖泥带水。”
“不过咸某的脾气比她好些。”
“哦?”
咸帮主道:
“她总是冷冰冰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我觉得这与她去过岭南有关,当时阀主正在练刀,她有幸目睹阀主的惊世刀法,从此痴迷武道。”
“那眼神,总像带着一股杀气,帮中的弟兄,都挺怕她的。”
周奕听罢,呼吸稍稍粗重一分。
他不着痕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瞥了咸帮主一眼,确定他不是在说笑。
“敖姿一直是这般性子,如今她在南阳做事,若是有什么不敬的地方,还请观主不要怪罪。”
周奕笑道:“我与白龙统领相处融洽,咸帮主多虑了。”
听到他这样说话,水龙帮主放下心来。
因为还要赶船,不敢耽搁太久。
周奕带着心事与宋师道、咸帮主告别。
短短交谈,增进了一下彼此的感情。
同时,也让周奕长了个心眼。
有古怪啊。
那样一双眼睛,与水龙帮主话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猜测她身份的同时,周奕朝之前那艘船走去。
“观主!”
两名黑衣汉子在船边迎了上来,是鲲帮的人。
“两位兄弟有什么事?”
“观主,卜帮主正在弋阳.”
两人语速很快,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卜帮主遇到麻烦了,不过是一桩误会。
牵扯到了弋阳郡的大哥卢祖尚。
周奕忽然想到,自己与卢祖尚可能还有点交情,顺势找个说话的机会把误会解开,显然是举手之劳。
“走,我们一起去弋阳郡,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观主,要找谁?”
“他叫卢文瑞。”
“……”
此地距离光山很近,水陆不及百里,船朝南岸靠,周奕与两名鲲帮帮众中途下船。
船家只走淮河,没有突发状况,岔路是不去的。
三人在淮水南岸包一小舟,顺着黄水插入弋阳郡。
路过定城,再往南,便至光山。
光山也就是司马光砸缸的地方。
一路上,鲲帮两人已把事情说个清楚。
周奕入城,先寻卜天志。
可老卜不在,他便等在舵口。
其余人手出去寻卢文瑞去,按照周奕的方法,不及一个时辰就将人找到。
一家生意挺红火的茶铺前,卢文瑞再见到周奕,神情一个恍惚。
下一刻反应过来,
“恩公!”
那日在淮安救了他一家性命的人,怎能忘记。
周奕笑了笑,看到那两个小孩在铺子中玩耍。
看来
卢文瑞从淮安出来投奔远亲的选择并没错。
他拉着周奕,要给的治菜治饭。
周奕忙道:“先不急,劳烦你带我见一个人。”
卢文瑞一句话不说,直接把茶壶放下,冲着妻子喊过一声,朝前领路去了。
“你知道我要找谁?”
“在这里,我只认识卢祖尚。”
卢文瑞步伐很快:“恩公急着寻他,一定有要事,不可耽搁。”
“他这段日子经常外出寻医问药,此刻正好在家,得赶紧过去。”
“多谢!”
“恩公怎说这般话,没有你,我全家早就死光了。”
说话间,卢文瑞的动作更快了。
差不多跑了一炷香,卢文瑞有些气喘吁吁。
终于,一栋极大的宅院出现在眼前,匾额高挂“卢府”。
但是
大门却紧闭。
“开门,开门!”
让周奕没想到的是,卢文瑞直接在门上拍打,极为干脆。
“不见客,不见客!”
“尚爷说了,谁也不见!”
“走走走!”
门内有人,却是大声嚷嚷,要把人轰走。
“快开门!”
“你给我把大尚喊来,我是他叔!”
听了这话,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看门的黑脸汉子仔细一瞅,还真尚爷的表叔。
虽然这位表叔才来光山不久,但大家还是有印象的。
周奕随着卢文瑞往里走。
那黑脸汉子跑得更快,到里面通报去了。
不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个头不算高,长相还算斯文,最叫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的黑眼圈。
看上去像是有十几天没睡过觉。
“表叔,怎么突然来寻我,这位又是谁?”
他说话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
填满心事的眼神,朝周奕扫来。
“大尚,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救命恩人!”
听罢,卢祖尚翻起惺忪的眼皮。
这时双手抱拳迎了上来,从疲惫的脸上挤出热情:
“原来是恩公!”
周奕摆了摆手:“淮安之事乃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卢祖尚在弋阳素有豪侠之名,这般话甚入他心,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定要坐下来痛饮一场。
“恩公此来可有要事?”
周奕微微点头:“听说卢大侠与巨鲲帮有点矛盾,我特来解除误会。”
“嗯?”
卢祖尚眉头大皱,话音变冷:“恩公救我表叔,我千恩万谢也不为过。”
“但巨鲲帮想害我师父,我也绝不姑息!”
“此事误会极大,卢大侠何不见过卜帮主,大家当面说清。”
卢祖尚眉头皱得更深:“家师对我恩重如山,我如何与一帮刽子手当面?”
“若非此刻我要为师父寻药,早就打上门去。”
“整个弋阳郡,没有哪个人敢作此说客,敢问恩公是什么人?”
他说话间,整个人散发出无匹气势!
惺忪的眼睛,陡然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周奕。
一旁的卢文瑞正要劝阻。
周奕已道出来历:“我是南阳五庄观的观主。”
卢祖尚听罢愣了一下,无匹气势顷刻间消散成空。
“你你难道便是五庄观易真人?!”
他瞪大双目,瞧着周奕,有些难以置信。
“有何不妥?”
卢祖尚原本崩溃的脸上突然绽放惊喜之色,他激动大喊:
“卢某人昨日才从南阳回来,寻易真人未果,本以为家师命该如此,没想到.”
“没想到真人就在此处!”
周奕被他一惊一乍弄的有点糊涂。
卢祖尚已拜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
“请真人沟通阴阳,再展玄功,救家师一命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