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的夜色来得格外早。
千机弩的嗡鸣声响彻山谷,如死神的低语。
石飞扬望着密如骤雨的弩箭,突然想起陈湳临终前的眼神——那般决绝,那般冰冷。
他怒吼一声,双掌劈出“斩红尘”,百胜刀法化作九道金色巨龙,生生将箭雨劈开。
霍青桐的回部骑兵如旋风般杀到,弯刀映着月光,与弩箭碰撞出万千火星。红花会十四当家余鱼同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玉笛,笛声诡异,竟让部份弩机失控转向。
石飞扬飞身而起,明玉功催动,整个人宛如被寒雾笼罩的白冰。
他看见阿睦尔撒纳在阵后狞笑,手中操控着千机弩的总枢。
于是,石飞扬双掌劈出“破乾坤!”刀气如排山倒海般压去,却在触及总枢的瞬间,又急忙施展“移花接玉”,将自己的功力和刀气飘向另一个方向,因为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捣毁叛军千机弩的总枢机关。是陈家洛!他双剑舞成光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皇上,”陈家洛的声音穿透硝烟,“放喀丽丝一条生路,当年在紫禁城的恩怨,就此了结!”
石飞扬看见喀丽丝站在陈家洛身后,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这一刻,泰山之巅的柔情、紫禁城的怨怼、战场上的厮杀,如潮水般涌来。明玉功在体内疯狂流转,他却突然收刀,掌心吸力卷起漫天弩箭,反向射向叛军。
“好!朕今日便卖你红花会一个面子!”石飞扬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但阿睦尔撒纳,必须死!”当最后一支弩箭落地时,晨曦刺破云层。
石飞扬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忽然感到一阵疲惫。
霍青桐递来一壶马奶酒,目光温柔:“皇上,这是回部最好的酒。”石飞扬接过酒壶,却看见喀丽丝与陈家洛携手远去的背影。他仰头饮尽烈酒,辛辣灼烧着喉咙,却比不上心底的刺痛。
沈清如默默为他披上披风。“清如,”石飞扬望着天山明月,声音低沉,“你说,这天下霸业与儿女情长……真能兼得吗?”
沈清如握紧他冰凉的手,软剑银铃在风中轻响:“皇上,至少此刻,还有清如陪着你。”
月色如轻纱般笼罩着广袤的军营,将经历了无数爱恨情仇的土地温柔包裹。
石飞扬立在营地中央,清冷的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光晕,腰间蟠龙玉佩泛着幽幽微光。他久久凝视着东方渐白的天空,那里,朝霞正悄然晕染天际,似是要将昨夜的血腥与悲怆尽数抹去。然而,只有他知晓,心底的波澜,远比这即将破晓的天空更为汹涌。
握着玉佩的手渐渐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石飞扬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迈开步子,朝着霍青桐的帐篷走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踏碎了满地银霜,也踏碎了他内心深处长久以来筑起的防线。
霍青桐的帐篷外,两盏牛皮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洒下的光影在地上摇曳不定。
石飞扬停住脚步,望着那顶透着温暖微光的帐篷,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泰山之巅的旖旎风光,两人策马奔腾时的欢声笑语,她眼中闪烁的情意与信任;还有后来身份揭穿时,她那如寒冰般冷冽的目光,字字诛心的指责,无一不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深吸一口气,石飞扬伸手掀开帐篷的门帘。帐篷内,霍青桐正对着铜镜梳理如瀑青丝,晨光透过细密的帐幔,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芒。
听到动静,她的指尖微微一颤,梳子在发间停顿了一瞬,才缓缓转过头来。
那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在触及石飞扬的瞬间,陡然亮起,像是沉寂的深潭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又似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花,璀璨而动人。
“是你。”她轻声开口,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碎了这静谧的氛围。
放下手中的木梳,她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
缓缓站起身来,火红的裙摆如绽放的玫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将她的身姿衬托得愈发婀娜。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而羞涩的笑意。
那笑容如春日暖阳,瞬间驱散了石飞扬心中的阴霾。石飞扬望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青桐,这些年……”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不知该从何说起,那些亏欠、思念与复杂的情愫,在心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霍青桐缓步走近,脚步轻盈而坚定。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石飞扬,眼中满是深情与眷恋,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在这一眼中补回来。
她微微仰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
“我都懂。”她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泰山之巅的你,是陈家洛,是与我共赏山河、互诉衷肠的良人;而如今的你,是大清皇帝,肩负着天下苍生。”
她伸出手,动作有些犹豫,却又带着几分急切,最终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指尖微微蜷缩,像是要将他的温度牢牢抓住。
“但我也知道,在你心底,始终有那么一处角落,藏着曾经的情意。”石飞扬望着她,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当年的事,是我负了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深的愧疚。
霍青桐的眼眶瞬间湿润,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摇了摇头,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石飞扬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羽毛般轻轻滑过他的肌肤。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她的眼神中满是深情与谅解,“我此番率回部骑兵相助,一来是为了回部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二来……”
她顿了顿,脸颊的红晕愈发浓烈,羞涩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也是想再见你一面,看看你是否安好。”
石飞扬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青桐,我曾以为,帝王之路注定孤独,权力与感情不可兼得。可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明白,有些情,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霍青桐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一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她仰头望着他,眼神中满是欣喜与感动,伸手轻轻擦拭石飞扬的脸庞,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疲惫与伤痛都一并抹去。“我亦如此。这些年,我恨过你,怨过你,可当再次见到你,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了心疼。我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太重太重。”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满是深情与眷恋。这一刻,外界的喧嚣与纷争仿佛都已远去,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帐篷内交织成一曲动人的乐章。
霍青桐轻轻靠在石飞扬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嘴角的笑意愈发温柔。“青桐,”石飞扬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承诺,“待天下太平,我愿陪你再回泰山之巅,看尽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霍青桐将头埋得更深,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像是生怕一松手,这美好的一切就会消失。“我等你。”她的声音贴在他胸前,却坚定而温柔,“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晨光渐渐明亮,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这历经波折的情意,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芒。霍青桐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憧憬与期待,伸手轻轻抚摸石飞扬的眉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天山脚下的夜风裹着冰棱,将中军大帐吹得猎猎作响。
石飞扬踏出霍青桐营帐时,玄色龙纹软甲还残留着淡淡的马奶酒香。
他抬头望向天际,启明星在浓云中若隐若现,恰似他此刻捉摸不定的心境——方才与霍青桐执手相望的温存,被帐外传来的隐隐人声骤然击碎。
转过转角,火把照亮的光晕里,卫年华的离别钩斜倚在肩头,喀喇作响;和珅折扇轻摇,扇面“明察秋毫”四字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岳山紧握霸王枪,枪缨上干涸的血迹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黑红。
众将肃立如松,却无人敢直视这位帝王眼底尚未褪去的温柔。“皇上彻夜未归,可是与霍姑娘共赏天山明月?”和珅率先打破沉默,折扇轻点石飞扬衣襟上未拭去的胭脂痕迹。
这话似调笑,却暗藏锋芒,惊得沈清如手中的软剑银铃微微一颤。石飞扬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明玉功运转间,掌心腾起的寒气在帐前青砖上凝结出霜花:“和大人的眼睛,倒是比粘杆处的密探还灵光。”
他缓步踏入营帐,龙靴碾碎冰棱的脆响,恰似撕开遮羞布的裂帛声。
议事厅内,沙盘上的西域地图被牛油烛火照得明灭不定。
瑞云捧着战报的手微微发抖,十五岁少年的蟒袍上还沾着昨日厮杀的血渍:“禀父皇,斥候回报,阿睦尔撒纳残部逃往阿尔泰山脉。然近日暴风雪封山,若强行追击……”
“臣附议!”岳山重重一顿霸王枪,枪尖刺破毡毯,“此刻行军,粮草难继,士卒冻伤折损恐过半数!”
他的目光扫过石飞扬,暗含讥讽,“皇上昨夜与霍姑娘谈情说爱时,可曾想过将士们的死活?”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卫年华的离别钩无声出鞘三寸,沈清如的沧浪剑法在袖中蓄势待发。
石飞扬却突然轻笑出声,这笑声如冰川断裂,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明玉功催动,他的肌肤泛起透明玉色,掌心吸力骤起,将岳山的霸王枪硬生生拽离地面。
“岳将军是在质问朕?”石飞扬的声音冷得能冻结血液,“你可知阿睦尔撒纳每多活一日,西域百姓便多受一日荼毒?”他屈指一弹,霸王枪如离弦之箭射向帐外,将远处的旗杆拦腰截断,“当年你在准噶尔屠村时,可曾念及无辜妇孺?”
岳山脸色骤变,却见陈风摇着乌金大扇说道:“皇上息怒。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斗胆进言,不如先派红花会细作探清敌情……”
“不必!”石飞扬猛地一掌拍在沙盘上,天山山脉的模型轰然碎裂,“朕等不起!三日前截获的密信显示,哈萨克汗王已与阿睦尔撒纳结盟,不出旬月,他们便能拉起十万铁骑!”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和珅身上,“和大人,你说呢?”和珅折扇轻敲掌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皇上圣明。不过……”
他故意拖长语调,“臣听闻霍青桐姑娘对天山地形了若指掌,若能请她……”
“住口!”石飞扬周身寒气暴涨,帐内烛火尽数熄灭。当明玉功重新照亮营帐时,众人惊恐地发现,和珅的折扇已结满冰霜,“霍姑娘率回部骑兵助战,是为大义,不是尔等拿来做交易的筹码!”
沈清如突然跪地道:“皇上,奴婢愿率三百死士为先锋!”她的软剑银铃在黑暗中发出清越鸣响,“沧浪剑法第七式‘星垂平野’,最适合在风雪中破敌!”
瑞云也跟着跪下,阿鼻道三刀的刀鞘撞在青砖上:“儿臣愿领后军押运粮草,纵使冻死,也要为父皇守住补给线!”
卫年华的离别钩突然指向天际:“末将请命,带三千铁骑抄雪狼谷小道,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转头望向石飞扬,眼中闪过难得的敬意,“皇上当年在扬州独战天地会的豪情,末将至今难忘。”
石飞扬望着帐下众人,心中热浪翻涌。明玉功的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百胜刀法的雄浑真气。
他缓缓抽出腰间玉佩,龙纹在火光中吞吐:“好!明日寅时出发。若有人再敢言退……”
他掌心刀气迸发,将案几劈成两半,“休怪朕的百胜刀法不认人!”
散帐时,沈清如悄悄跟上石飞扬:“皇上,霍姑娘让奴婢转交这个。”
她递上一个羊皮囊,里面装着御寒的草药和一张手绘地图,标满了天山隐秘的路径。
石飞扬摩挲着地图上娟秀的字迹,忽然想起霍青桐临别时的眼神——那目光如天山融雪,清冽中带着滚烫的情意。他将地图贴在心口,对着东方渐白的天空轻声道:“青桐,待凯旋之日,我定要带你看遍这万里河山。”而此刻的阿尔泰山脉,阿睦尔撒纳望着呼啸的暴风雪狂笑:“弘历,你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取胜?这冰天雪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手中的狼头杖重重顿地,惊起满山寒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最后一丝星光。
朔风如刀,将漫天飞雪绞成尖锐的冰棱。
石飞扬立在中军高台,明玉功运转至极致,周身萦绕的寒气竟将飘落的雪花凝结成冰晶铠甲,在昏沉天光下泛着幽蓝冷芒。
他望着被暴风雪吞噬的地平线,腰间蟠龙玉佩突然发烫——那是粘杆处暗卫传递的紧急讯号。
“报!阿睦尔撒纳率三万铁骑自西北杀来!”探马的嘶吼被狂风撕成碎片,话音未落,远处戈壁突然裂开一道黑缝。达瓦齐残部的弯刀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刀刃上暗红的诅咒符文吞吐着妖异光芒,随着他们齐声高呼,竟在风雪中凝成实质的黑雾。
瑞云握紧阿鼻道三刀,少年皇子的蟒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皇阿玛!看他们刀上的‘血魂咒’!”
他话音未落,霍訦已如鬼魅般掠出,掌爪间青灰色幽光暴涨,正是歹毒无比的“万剐功”。
三名叛军骑兵挥刀劈来,却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连人带马被无形力量撕扯成漫天血雨,残肢碎肉尚未落地,便被冻成猩红的冰碴。
“雕虫小技!”陈风摇着乌金大扇踏步上前,扇面北斗七星图流转着神秘青光。他施展“天罡点穴法!”足尖轻点马背,大扇如灵蛇出洞,扇骨精准点向叛军膻中穴。
那些魁梧的战士顿时僵在马背上,瞳孔里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嘴角溢出黑血,竟是被点中死穴的同时,体内真气也被尽数震散。
岳山的霸王枪突然发出龙吟,枪缨上干涸的血渍在风雪中愈发狰狞。
“破阵!”他怒吼着冲入敌阵,枪尖挑飞叛军的皮盾,枪杆横扫处,数人胸骨尽碎。更惊人的是,霸王枪每一次挥动,都能带起一道金色枪芒,所过之处,积雪瞬间化作血水。
石飞扬望着漫天飞舞的毒箭,施展“移花接玉”神功!掌心突然生出漩涡吸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