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波及全摩斯塔纳的那场大战，塞列尔将大缺大德贯彻到了底，前期一帆风顺时他们不仅对各个种族的青壮年进行奴役与屠杀，还系统性地对各个种族的文化、精神图腾进行了破坏，力求完成信仰与肉体上双重灭绝，彻底绝掉本地族群可能存在的复兴火种。</p>
蓝水城奇迹后，摩斯塔纳中部地区出现了大量的无人区，这片昔日无比富饶的土地时至今日都没能缓过来，仍然人烟稀少。</p>
路禹漫步于蔷薇新城重建时特意留下的战争废墟，断壁残垣之间树立的标识牌用最冰冷、克制的文字描述着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p>
没能参与蓝水保卫战的塞拉呼吸沉重，这些文字无需修饰，只是单纯地记述就让她内心无比压抑，她突然理解了路禹所说的“忍不住想要冲动一把”是什么意思。</p>
塞列尔的兽行就连狄维克与拉文尼斯都要汗颜，梅拉历史上的暴君复生都要给他们磕一个。</p>
“当初我们鸢尾逃难时也试图劝说蔷薇魔狐们一起，然而蔷薇一族说……以龙族为首的摩斯塔纳同盟就在附近活动，他们决定背水一战，保卫家园，等待龙族援兵奇袭塞列尔，为他们解围。”</p>
“他们没能等到援兵……蔷薇魔狐十不存一，逃亡到蓝水新城的魔狐都说，摩斯塔纳各族背叛了他们。”</p>
“蔷薇新城重建后，摩斯塔纳各族的每一次会议都定在这里举行，我们希望他们能亲眼看看这片血流成河的废墟，想想这里孤立无援，被一批又一批屠杀掉的魔狐，在明悟之后齐心协力，彻底摧毁塞列尔。”</p>
说到这里，小可露儿一声叹息。</p>
分明见识到了钢琴怒吞十万敌人这样的奇迹，分明发现了塞列尔内耗由盛转衰，可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摩斯塔纳各族仍是一盘散沙。</p>
“各族的使者都已经到齐了。”勒琳前来提醒。</p>
由于要照顾飞龙，因此会议地点选择在了露天场地，路禹在摩斯塔纳各族领袖的注视下平静地坐到了会议发起者的主座位置上。</p>
“人族？”</p>
“这里为什么会有人族？”</p>
“塞列尔吗？”</p>
“我看不像，但是……”</p>
各族的视线转向了找来两把椅子落座于路禹身后的勒琳和小可露儿。</p>
“蓝水，解释一下吧。”</p>
“你们发出邀请强调到访的必须是种族的最高统治者，夜水和银萨在哪，为什么要让一个人族出现在这种场合。”</p>
“你们蓝水虽然和人族关系还算亲密，但别忘了，摩斯塔纳，不欢迎人族！”</p>
路禹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铃铛摇了摇，熄灭了其他窸窣的议论声。</p>
他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位精灵王：“原来摩斯塔纳不欢迎人族啊，我以为你们和塞列尔关系很好呢。”</p>
路禹形象生动地展示了，如何用一句话让气氛燃起来。</p>
放二十年前，勒琳和小可露儿会担心路禹被冲动的人群打死。</p>
现在……她怕路禹一冲动把这群人打死。</p>
“勒琳，可露儿。”飞龙高傲地昂着头，“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议，可你们却找了一个外人，还是人族来羞辱我们，蓝水……越来越傲慢了。”</p>
“傲慢？是蓝水傲慢，还是你们傲慢呢？”路禹漂浮而起，与开口的飞龙齐平，“蓝水保卫战后快二十年，塞列尔一度跌入谷底，可你们却坐视他们修生养息，互相推诿、拉扯，不愿意协力进逼，彻底驱逐掉这个盘桓在摩斯塔纳的吸血国度……这么温情脉脉，留有余地，不是关系好是什么？”</p>
路禹大喝：“记不起二十年前塞列尔对你们实行亡国灭种政策的景象了？”</p>
飞龙愤怒了，他低头看向勒琳：“蓝水，假借人口侮辱摩斯塔纳各族吗？”</p>
冷笑声打断了飞龙的责问，所有人再一次看向了路禹。</p>
“我想起来了，你们龙族确实是记不起这件事的，毕竟，哪怕在二十年前，你们也都是一群懦弱的废物，但凡你们有点胆气，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就不会血流成河，蔷薇魔狐也不至于亡族灭种。”</p>
“你们算什么龙族，一群怯战蜥蜴罢了，过去是废物，现在也是！”</p>
“枉费蓝水城下死去的英魂换来的转机，我原以为自己的热血能为蓝水，能为摩斯塔纳换来一个新的未来，可除了蓝水，二十年来你们都做了什么？”</p>
“我从一个弱小的魔法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了九阶！”路禹咬牙切齿，“可摩斯塔纳还和以前一样……蓝水城的英魂，战争中抵挡塞列尔的战死者，那些惨遭杀害的无辜者，血都白流了！”</p>
时隔多年，路禹的养气工夫见长，璐璐和塞拉的滋润，成为父亲的责任感都让他变得愈发地稳重。</p>
然而此刻站在这里，他又一次找回了蓝水城下决定义无反顾，殊死一搏的自己。</p>
那个热血、冲动的自己。</p>
无数尸骸扑就，若无蓝水英魂解体钢琴，就连他都要在那场战争中埋葬，付出了这么多，可多年后看到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景象，以及一个很有可能卷土重来的卑劣国度。</p>
如若不是凡妮莎老师仍对各族抱有期待，路禹只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个人命运。</p>
路禹的怒其不争没有引发在场众人的共鸣，“九阶”太过骇人，以至于每个人都觉得脑袋嗡嗡的。</p>
龙族元老院的元老最先反应了过来，他们哈哈大笑。</p>
“九阶，愚蠢至极的谎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即便是闻名遐迩的梅拉大陆，也只有一位九阶。”</p>
“虽然你看上去和那位传闻中的九阶一样年轻，但，对方可是魔女。”</p>
在龙族的带领下，不少族群纷纷冷笑。</p>
不过，还是有些族群嗅到了异样的味道，他们咀嚼了路禹说过的话，额头突然沁出了冷汗。</p>
“他不会是二十年前蓝水城下的那一位吧……”</p>
“二十年前，我在蓝水城为你们争取了一份奇迹，钢琴的反击撕碎了塞列尔征服摩斯塔纳的野心。”路禹居高临下地睥睨众人，“一直以来你们都以蓝水英雄，传奇召唤师称呼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p>
“路禹·璐璐缇斯。”他凝视刚才嘲笑自己的龙族元老，“你们口中的深红魔女，是我的妻子。”</p>
秋天的风忽然如冬日一般寒冷。</p>
现场死一般寂静。</p>
面对一些人投来的，夹杂着惊愕与疑惑的视线，勒琳微微颔首，证实了路禹的话。</p>
秋风萧瑟，摩斯塔纳各族的高层却一身冷汗。</p>
“你要验证一下我的力量吗？”路禹直视那只始终和自己呛声的龙族元老，顺便扫了一眼其他元老。</p>
视线所及，他们都忐忑地低下了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