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臣沉默良久，慢慢悠悠地说道：“愿闻阁下之志向。”</p>
秦风先是一愣。</p>
志向？</p>
赵老伯不会是让周青臣来考我的吧？</p>
虽然秦风不知道赵龙为何要派一个博士仆射来找自己。</p>
但秦风思来想去，随即正色说道：“修天地之心！</p>
“治生民之法！</p>
“继先贤之绝学！</p>
“开万世之太平！”</p>
周青臣似乎正品味着秦风的话语。</p>
片刻。</p>
周青臣眉头一皱，双眸中顿时映上亮光。</p>
“阁，阁下可否再，再说一次？”</p>
秦风笑道：“修心，治法，继学，天下太平，如是而已。”</p>
“鸿志！鸿志也！”</p>
周青臣只觉得头顶一阵酥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p>
秦风云淡风轻的四句话，顿时让周青臣感受到了什么叫言简意宏！</p>
其实秦风是耍了一个小聪明。</p>
这四句话其实是北宋大儒张载的横渠四句。</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秦风虽然比较喜欢这横渠四句的气势恢宏，远大志向。</p>
但是孔孟儒学的那一套，秦风向来是不喜欢。</p>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指的就是孔子倡导的圣人仁心和孟子推崇的修身立命。</p>
在秦风看来，这话未免太有些老儒生的迂腐气了。</p>
天地本有心，宇宙万物法度森然。</p>
天文之规律，绝非人文之法度，谁能为天地立心，谁又配为天地立心？</p>
不过是以此为志，试图修天地之心罢了。</p>
至于为生民立命这一句，就更是本末倒置。</p>
立命者，彰行法度，以尊生民。</p>
法度不行，何以安身？何以立命？</p>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倒是说出了普天下万千寒门子弟的心声。</p>
试问，谁会不想传承先贤独一无二的学问，开创太平文明，绵延万世呢？</p>
周青臣长久地沉浸在被秦风话语的震撼之中。</p>
半晌。</p>
周青臣缓缓道：“当今天下，犹有儒法之争，世人皆以为律法严苛，当行儒家之仁道，老朽没想到阁下竟然有如此见地啊！”</p>
秦风微微一笑。</p>
哈哈，那是，您跟淳于越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放心吧，儒法之争，早着呢！</p>
以后还会有佛学，儒释道三家之言，君主就更难抉择咯。</p>
“周博士，儒家法家，各有其可取之处，在下倒以为，荀子之论，颇有见地。</p>
“儒倡仁义，但人性本恶，须用律法治之。</p>
“但法倡苛律，物极必反，须用仁义化之。”</p>
周青臣摇了摇头，“这么说，阁下是既推崇法家，又不摒弃儒家咯？”</p>
秦风有些哭笑不得。</p>
这还博士呢，咋交流这么费劲呢。</p>
“周博士，在下的意思是，既有争议，为何不礼法并施？又何必拘泥是哪家之言呢？”</p>
周青臣顿时嗤之以鼻，“万物之道，不在阴即在阳，岂可混淆？”</p>
秦风道：“周博士，您不会是要跟在下讨论治国之道吧？”</p>
秦风突然觉得跟周青臣说这些有些不合适。</p>
周青臣微微一笑，道：“阁下毕竟年纪尚小，军国大事，不懂也在所难免，老朽也不强求。”</p>
秦风随口道：“周博士，也不是在下不懂，只是不知道在下一介布衣，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p>
嗯？</p>
周青臣一皱眉。</p>
看来有必要让其认清儒家之弊了。</p>
周青臣随即道：“那就请阁下试言之！”</p>
秦风也不推脱，当即说道：“周博士，治国之道，自然要看国情，也要看君主所选的路。”</p>
“此话何意？”</p>
秦风娓娓道来，“简单说吧，我以为……</p>
“孔孟儒家是行王道，礼乐仁义，可治国安民；</p>
“韩商法家是行霸道，严刑峻法，可富国强兵；</p>
“黄老道家是行天道，无为而治，可休养生息。</p>
“周博士，您觉得，咱们大秦，行哪一道合适呢？”</p>
周青臣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道：“这……这……这当然是法家……”</p>
秦风说得兴起，“虽是如此，但也不尽然，法家霸道可强国，但严刑峻法若让天怒民怨，也只会适得其反。</p>
“倒不如在霸道中融以王道的仁义，既可富国强国，又可让百姓安居乐业，不是更好？”</p>
“不可！”周青臣突然怒斥。</p>
“我大秦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天下，靠得就是法家之道，试问阁下，齐国倒是施行儒术，为何会亡国？”</p>
秦风有些无语。</p>
“周博士，您说得没错，这就是在下所说的，要依照国情来看待啊！</p>
“齐国比秦国弱，不施行霸道富国，反而施行王道来治国，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p>
“如今早已四海一统，大秦百姓需要的是休养生息，霸道之术可以缓图，律法也不必太过的严苛。</p>
“以法治国，兼行仁义，才是当下最可取的治国之道！”</p>
周青臣被秦风独到的论断惊住了。</p>
片刻。</p>
只听秦风又道：“王道则国治，霸道则国强，兼行则国祚永！无道则国必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