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被死气紧紧缠绕着往水下拖去，而那一双毫无温度的眼，并着那一点朱砂痣，死死地印刻进她的脑中，让她遍体生寒。</p>
高老夫人病尚未好，便又病了。</p>
这一回请了好几位良医来看，都说是惊悸过度引起的头风发作。</p>
时下头风难以诊治，几位良医凑在一块儿，也给出几张将养身子的方子，至于止疼，他们亦是一点法子也没有。</p>
高老夫人再是保养得如同不惑之年，却也已经垂垂老矣，头风来势汹汹，如今天冷，更是时不时痛得她在病榻上落泪。</p>
不过几日，高老夫人昔日平整的眼角便多了不知多少皱纹。</p>
二夫人倒是还年轻力健的，良医看过了，只说她是怒急攻心，被一口痰给迷了心窍，如今醒了便不碍事，开了些安神的药就是。</p>
明宜筱便有些不好了。</p>
她是娇养大的小娘子，手上的肌肤更是打小呵护的，娇嫩无比。裴阿姨的指甲长而尖锐，尽是污垢，将她的手抓破了，那污垢也沾在她的伤口上引起了炎症化了脓，即便是用再好的药，这手上的疤也是留定了。</p>
为此明宜筱不知哭了多少次，恨得见天儿在屋里打砸东西，连二夫人都安抚不住。</p>
“滚，都滚出去！叫裴氏赔我的手来，我要是留了印子，日后连选秀都选不得！”</p>
鸣琴一边编着宫花，一边鼓着嘴，在明棠面前学明宜筱发火的样子。</p>
她是故作滑稽，面目夸张，五官乱动，双采原本侍立在一侧，也禁不住笑了起来。</p>
只不过笑过了，她便又想起正事来。</p>
自那一日架下簪花后，双采已然生不出任何心思，她只晓得自己如今在明棠身边伺候，事事听她安排便是，她怕死，一点儿不想死。</p>
故而她将门窗皆掩去了，这才小声说道：“奴婢这些日子同之前的姊妹们走动了些，晓得叶夫人在暗中查探裴阿姨跑出来的事情，二夫人亦在后院紧紧地查，咱们那日……”</p>
明棠不答。</p>
她仍旧在调弄脂膏，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也不知那脂膏是什么成分，雪腻一般，含着些檀木的冷香。</p>
双采忍不住看她一眼，见明棠凝神的侧影。</p>
她的侧影如刀削一般，任是哪处都毫无瑕疵，便是在明府长大、见惯了府中诸位貌美女郎的双采也禁不住为她风采所摄，目眩神迷。</p>
私下里同自己相熟的姊妹闲聊，她们亦曾说起明棠的容色太过惊人，且皆认为她虽生得比诸位姊姊妹妹还要好看些，却不叫人觉得女气，当真稀罕。</p>
旁的郎君或舞文弄墨，或耍刀弄枪，自家小郎却喜爱调弄脂膏香腻，也当真稀罕。</p>
双采不曾见过已然故去的世子与世子夫人，只听过府中年纪大的婆子们说起世子与世子夫人何等风姿，却觉得眼中所见明棠，当真世无其二。</p>
而明棠察觉到了她停留得略久的目光，瞥了她一眼，道：“此事同我们有何干系？乔氏聚宝盆之传闻，大梁国上下皆有，府中又不止我们说起，何须惧怕这个。”</p>
“那两个丫头……？”</p>
“那两个丫头机敏的很，知道自己因起了贪念撬了后院的小门，反而将裴阿姨给放了出来，惹了大事，一直躲在左近花园子里瞧着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