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没戴帷帽，鬓发被雨丝打湿，贴在脸侧，点点泪眼微微睁大了，雪白的脸色浮上一抹愈演愈烈的绯色，愈发显得茫然无知，楚楚可怜。</p>
“罢了。”谢不倾见她不答，语调微沉。</p>
明棠几乎僵住，却也不敢多想——有那一夜，谢不倾已知道自己是女郎，若对她有些兴趣，能用身子堵住他的嘴，便是一时也好；她若拒绝，便显得极没眼力见，说不定还会惹来报复。</p>
她没得选。</p>
于是明棠立即屈膝，跪倒在绵绵细雨里，声音纤弱微颤：“九千岁，求您疼我。”</p>
不知是否为了应和明棠娇怯可怜，她话音刚落，雨便大了起来，外裳很快被雨水浸透了，可她仍旧垂眸跪倒在谢不倾的车驾前，乖顺温驯，宛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p>
求人有千种，皆不如她这话直白露骨，鸣琴半晌没反应过来，倒是那几个番子垂下眼来，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p>
车帘果然被一只手撩了起来。</p>
明棠正抬头看着车帘，先瞧见苍白的手与朱色的帘交映在一起，随后谢不倾便这般撞入她眼中。</p>
其人形貌昳丽，肌如雪发似墨，仙姿玉貌，如匹练无暇。</p>
他薄唇微抿，一双狭长的凤眼垂眸看着她，不辨喜怒。</p>
她前世里只远远见过谢不倾一两回，纵然听过旁人说起谢不倾的容貌过盛，也不比如今亲眼所见。</p>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传闻果真不虚。</p>
明棠不敢多看，为他垂眸的冷厉所慑，只看一眼便垂下眸来。</p>
她见谢不倾的眼底如潭深深，辨不明一丝情绪，即便先前是他要她献身，可他这般神情，分明不见一丝为色意动的模样。</p>
自己这副皮囊前世里成了闻名六国的祸水，被金宫束之高阁，奇货可居，待价而沽，她不用倚栏卖笑，只需偶尔露个面，便能引得人群骚乱。而谢不倾方才目光沉沉，便是落在自己身上，亦不见一丝波澜。</p>
她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大抵就是个一时兴起的玩物，不过一句话的事儿。</p>
但就是这一句话，她便反抗不了。</p>
权势就是悬在明棠脖颈上的一把刀，她今时被迫屈辱地屈膝，更知权势滋味。</p>
谢不倾下了车来，番子立在他身侧打伞。</p>
他微微俯身看着明棠，道：“当真？”</p>
明棠垂眸，毫不犹疑：“当真。”</p>
没有什么比身家性命更重要，明棠脸上温驯顺从，袖中的手却紧紧握着，须臾松开，仰头看他，模样我见犹怜。</p>
明棠亦苦中作乐地想，以谢不倾这般风貌权势，算起来是她赚了也不一定。</p>
她誓不为笼中雀，前世里尚能苟且偷生十余载，只要今日不死，给她一口喘息之期，来日待她位极人臣，便定是谢不倾的死期！</p>
正想着，落在身上的雨丝骤然停了，明棠下意识去看，便见打伞的番子不知何时退到了一侧，那金尊玉贵的九千岁手中执伞，半边伞面落在她头上。</p>
雨丝皆淋在谢不倾半边肩头，他伸出手来，轻轻拂过她的脸侧，意味不明地在她红唇上摩挲逡巡。</p>
他的手指似蛇一般阴冷，明棠下意识瑟缩了下，却逼着自己不要动弹。</p>
她唇上留着深深的齿痕，是方才下意识咬的，还有几丝血珠溢出，如今谢不倾碰她，她又不自知地咬了起来。</p>
“松开，莫咬。”谢不倾轻按她的唇，以指腹将血珠涂抹开了，细微的麻痒令明棠瑟瑟发抖起来。</p>
他抽手回去，明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手，见自己的血正好混在他指腹那一点小痣上，红与红缠绵不休，而谢不倾竟将手置于唇边，舔去了那一滴血珠。</p>
明棠脑中宛如炸开，只听心跳声隆隆，外物皆忘了，只余眼前的谢不倾。</p>
他倾身在明棠身侧，低声耳语，宛如蛊惑：“你喜欢本督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