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两条大街,柳东雨躲进哈尔滨公园,寻了个幽僻的角落,蹲下去。柳东雨确信甩掉了日兵,她奔跑的速度足可以追上柳东风。但天亮前不能出去。在这个夜晚,任何一个独行人都会成为日兵和警察重点盘查的对象。柳东雨有些紧张。更多兴奋。虽然只杀了一个日本人,但搅得日兵不得安宁,至少这个夜晚这帮家伙休想睡安稳觉。那个人一定也不闲着,没准现在就蹲在那个日兵的尸体旁,凝视脑门上那朵血梅花呢。他困扰,迷惑,还是愤怒?他会想起她。如果哥哥已经被杀害,那么能让日兵脑门开花的只有她。对她的搜捕行动可能就会开始,但也说不定。她了解他,这很滑稽。她确实是部分了解他。他也可能单独行动。他喜欢单枪匹马。既可向上司邀功,又可以证明自己。他喜欢挑战,这是他的原话。柳东雨知道他不寻常。但她不怕。她只身到哈尔滨,早已把一切置之度外。只有开始,没有结束。他爱较劲,那就陪他玩玩,验证谁是真正的猎人。
连着五天,柳东雨没有出门。须蒸发几日。哈尔滨的宪兵、警察加上伪军伪警得有数万吧,死三个两个不要说伤筋动骨,皮毛也伤不着的,但日兵脑门上有那个符号就不同了。血梅花杀手并没有死。对日本人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讯息,更是让他们毛骨耸然的咒语。
第六天早上,柳东雨憋不住了。她先去索菲亚教堂,那儿人多,不容易引起注意。街口有日兵盘查过往行人,但不那么认真。看到妇女,这些家伙就来了精神,两只爪子会格外放肆。柳东雨观察了一会儿,知这几天日兵没闲着,这阵儿显然是松懈了。脸上又没记号,日兵能认出来她来?这么想着,柳东雨走过去。只有三个日兵,如果有危险,她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她被拦住。那个日兵肉墩墩的,连同他的手也是。他先在柳东雨腰上拍了拍,然后往上,摸住柳东雨的乳房,捏了两下,又捏两下。柳东雨稍稍扭了扭。刀在裤角处藏着,日兵若往下搜,她立刻结果他。日兵没有往下搜的意思,因为柳东雨扭,他捏得力度更大了。柳东雨叫出声。日兵立刻瞪住柳东雨。柳东雨装出害怕的样子,捂住胸口。日兵粗暴地将柳东雨的双手拨开,又捏几下,才挥手让柳东雨离开。
从索菲亚教堂返回,柳东雨折到中央大街。突然就看到魏红侠的背影。魏红侠站在布摊前,正在买布。柳东雨疾步过去,喊声嫂子。妇女回头,一张陌生的脸。柳东雨忙说对不起,认错人了。柳东雨狠狠咬咬嘴唇,怎么可能是魏红侠呢,再也见不到她了。妇女在和摊主侃价。妇女不只背影像魏红侠,还和魏红侠一样喜欢花布。那个人每次带花布给她,她都欢喜得抚了又抚。但魏红侠没做衣服,一件也没做,所有的花布都在包袱里。她是怕哥哥不喜欢吧。
摊主没有降价的意思,妇女仍在磨蹭。摊主见柳东雨久久立着,问柳东雨要什么。柳东雨说照她说的价把布卖给她,剩余的钱我补给你。摊主和妇女都有些愣。未等摊主答复,妇女说我不要了,慌慌张张地离开。柳东雨想,妇女吓着了。她怎么像魏红侠一样害羞呢?柳东雨催促摊主动作快点儿。
柳东雨追上妇女。她紧张地问柳东雨要干什么。柳东雨说我不是坏人,你别害怕。妇女看看柳东雨手上的花布,又看看柳东雨。柳东雨递过去,喜欢就拿上吧。妇女异常警惕,我不认识你,为什么送我布?柳东雨说,你特别像我的嫂子,我好多年没见到她,很想她,你就当是替她收下,求你了!妇女显然被柳东雨打动,但仍有些犹豫。柳东雨塞给她,转身疾走。眼泪如无声的河,柳东雨努力控制,绝对不能在大街上哭出来。终于送嫂子一块花布,这是她送给嫂子的唯一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