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天。
空气中有一丝丝的寒意。
太阳并不怎么温暖。
至少对曾兰来说,寒气露骨。
院子之外,顾按模糊的身影站在树上,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在曾母放下之时,起舞的曾兰便发现了。
她本意是回头与娘亲对视。
但那只无力垂落的手,以及瞬间消散的生机,都被她察觉到了。
顾按看到曾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恐。
整个人慌张的跑过去。
筑基修为的她甚至重重摔了一。
当她靠近时,曾母已经离开了。
「娘!」
「娘!」
「你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你是骗我的,对吧? 你起来吧,我不跳舞了,不跳了。」
一道道声音传来,带着恐惧与绝望。
那是一痛彻心扉的绝望。
曾兰不停的努力,为的就是让她娘亲过上好日子。
然而才刚刚开始,才刚刚开始啊。
「娘,你起来啊,说好的一起做包子,起来啊。」
「我出息了啊,我能让你过好日子了。」
「你起来!」
然而,任由曾兰如何呼喊,再无人回应她。
此间天地,都将无人将她视为小女孩,也无人再唤她一声女儿。
她.....
没有家了。
曾兰看着闭目的娘亲,张大了嘴巴。
似乎想要哭泣,想要呐喊,想要痛哭。
然而她发不出声音了。
她抱着靠椅的老姬,再无法发出声音,眼泪瞬间干了。
顾按甚至发现她的精气神,只是眨眼之间变成为了灰暗。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三天之后。
苍木宗。
庞文已经得到了消息。
如今他需要做一件事。
领队离开前吩咐过他。
舒慈颇为好奇,今天庞师兄居然主动找她。
「师兄怎么知晓今天我要买仙裙,是担心我买之前那样的吗?」舒慈开口笑道。
庞文微微摇头,告知了曾兰的事。
闻言,舒慈愣了下道:「三天前的事? 那不应该过去看看情况吗?」
「情况不太好。」庞文叹息道:「我去查看过,曾兰师妹似乎有了死志。」
舒慈有些难以置信,她并没有这样的经历,无法理解。
「不过有这个。」庞文拿出一封信道:「这是领队给我的,要我在曾师妹娘亲离开后三天送过去。
也就是今天。
只是我不知应该让谁过去最为适合。」
舒慈略作思索道:「要不让长公主过去? 她看起来挺讨喜的。」
「长公主外出了。」庞文摇头。
舒慈想了想道:「要不让余土师弟过去? 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庞文略作思索,他的本意是希望师姐或者师妹过去,亲近一些。
但余土师弟确实跟他相熟。
是跟领队他们一同认识的。
多少有些不一样。
最后余土领着一封信,来到了曾兰的住处。
此时的曾兰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余土来时,也不知应该说什么。
他口笨也说不了什么,就坐在一边,安静等待着。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搭理自己。
便主动拿出信封道:「这,这是你,你娘亲给,给你的。」
曾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余土。
似乎好奇信封由来。
「我,我.... :」余土结结巴巴,最后道:「你,你先看看,我,我再告诉你。」
曾兰立即伸手,但在触碰信封前,手又无力垂下。
余土没有说话,只是拿着信封,保持着递出的动作。
许久之后。
曾兰颤抖的接过了信封。
缓缓打开。
里面的字迹根本不是娘亲的,她觉得是假的。
但内容却那么真实。
上面写着:我的孩子你还好吧? 这是我让符篆店的仙长帮我写的,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当已经知晓娘要出一趟远门,远到你需要走完一生,我们才能再次相见。
那些包子你可记得吃,娘怕你饿肚子。
其实多年前,娘便已经知晓,我们早已不再顺路了,只是你还小,需要娘,娘也舍不得你,便硬撑着,想陪你多走一段路,如今路走完了,自然也就走回属于娘原本的路。
而你,我的孩子,我能感觉到,你自由了。
娘不过是一介凡人,却得到上天的恩宠,能够见证你的成长,感受你带来的荣誉,如今娘倒在注视你的路上,再正常不过。
漫长的人生中,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哪怕就此离去,娘的目光依然在我的孩子身上。
我的女儿,我最爱的人。
我将用我所有的心念,注视着你。
你该自由,该绽放光芒。
该为自己而活。
我的孩子,合该如此。
滴答!
滴答!
看着信封时,豆大的泪珠从曾兰眼眶中而出。
滴落在信纸之上。
曾兰想要将泪珠擦拭干净。
但不知怎么回事,泪珠越擦越多。
让她大哭了出来。
另一边。
在看到曾兰与曾母的离别后。
顾按便陷入了顿悟之中。
他不曾经历过这些,却深深感受过这些东西。
曾兰的绝望让他内心莫名有一种感觉。
心神之中的跳动,让他好似看到了人世间的种种。
那种无力,绝望,不可逆转,让他感觉哀伤。
这是一种无法言语,无法挽回的悲伤。
一旦发生,便永远无法弥补,无法言语。
所有的言语,都将是苍白的。
这一刻,顾按心中出现了一股刀意。
在人世第一刀之上,他望见了人世第二刀。
剎那之间,刀从心中起。
他的周围瞬间寂静无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沉寂,万物都在凋零消散。
锵!
刀意出鞘。
顾按睁眼,伸手握住。
随后一刀斩下。
人世第二刀,无言。
呼!
刀落,无声无息,寂静无言。
砰!
周围的树木瞬间消散。
化为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