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听了脸上火辣辣的,二奶奶这是当面寒碜二爷,拿走了房里值钱东西,连个话柄都不愿留下。
句句都掐着二爷糟践东西说话,拿一箱便宜货色填补房中空缺,看似十分周到,却是堵人嘴巴。
即便老太太知道事情,心中埋怨不满,也挑不出二奶奶太多毛病。
林之孝家的又说道:“丰儿姑娘传话,因你们惹得宝二爷生气,他才砸了这些东西,这话可有编排你们?”
袭人连忙说道:“这话不假,都是我们不好,才惹得二爷生气。”
林之孝家的冷笑:“既如此,这事你们谁也逃不了关系,事情就该落到你们头上。
三爷在辽东冲阵杀敌,命悬一线,从死人堆里搏来的功名爵位。
辽东几处爵产一整年所得,也不过才五千两,光这些银子就养了一整个东府人口。
我去古董行问过市价,这六件古玩少说值三千多两银子,不砸碎再存放些年头,还远不止这个价钱。
你们这些人服侍不周,惹得宝二爷不高兴,砸个东西就三千两,快够东府大半年嚼头,真是够作孽的。
把你们这些丫头都卖了,也赔不起这笔银子。
荣国府便是神京一等朱门大户,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糟蹋东西,人人这么办事,迟早也会败光。
二奶奶已经发话,这种事如不处罚,以后上下人等,岂不是都要胡来。
从袭人开始往下,宝二爷房中七个大小丫鬟,从下月始免去三个月例钱,这个月也不发了。
这只能算小惩大诫,你们留下的亏空,都会记在账上,以后再捅出篓子,二奶奶可就不会这么慈悲!”
袭人和麝月一听这话,脸色都十分难看,一下被罚四个月例钱,府上从没听说过的事情。
但看到林之孝家的冷冰冰打量她们,像是等着她们来闹,似乎巴不得事情闹大。
袭人和麝月都不是傻子,谁还看不出王熙凤想下重手,自然不会上赶着上当,两人都默默不语。
突然秋纹走进屋子,说道:“林大娘,我们点灯熬油伺候二爷,从不敢偷懒。
四个月可是小半年月钱,这可让我们怎么活,麻烦林大娘向二奶奶求求情,二太太知道……”
袭人听到秋纹说出二太太字眼,心中知道要糟糕,秋纹这个蠢货,这个时候提二太太,不是火上浇油。
她忍不住脱口喝道:“秋纹,住口!”
林之孝家的目光刀子一般,对着秋纹说道:“西府家事,三爷主家,二奶奶管事,不敢劳动二房太太。
你要是拉着二太太出来,那就尽管自便,我也不会拦着你。
我更不敢向二奶奶求情,还是你自己去求情,看看二奶奶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秋纹听了对方阴森森话语,整个人吓一哆嗦,哪里还敢再说半句。
林之孝家的瞪了秋纹一眼,挥了挥手,手下几个婆子抬着箱子,风卷残云般出了宝玉院子。
这时,宝玉从里屋出来,不满说道:“怎么又是乱哄哄的,还让不让人清净,你们这是又闹什么!”
秋纹苦着脸说道:“二爷快去帮我们说说话,二奶奶也太狠心,要罚去我们四个月例钱……”
麝月忍不住走上前,狠狠啐了秋纹一口,骂道:“你可闭上这张臭嘴,想死也不挑个好时候。
这都到了什么时候,还挑唆二爷去惹事,你自己怎不去试一试,可别溅我们一身血!”
伯爵府,贾琮院。
夜幕低垂,凉风习习,幽蓝天宇,一轮明月渐渐升高,在院子里撒下满地清辉。
堂屋之中开着小宴,莺声燕语,轻盈雀跃,时而夹杂银铃般笑声。
今日是平儿入房之日,贾琮日落下衙回府,在院里摆下小宴为她接风。
宗法礼数所限,没有高朋满座,没有凤冠霞帔,但彼此生命之中,从此多一人相濡以沫。
而且,这人娇美端丽,性情温良纯厚,在西府早有美名,
去年十月,平儿被王熙凤许给贾琮,两府已人尽皆知。
王熙凤也算用心良苦,从落定名分之后,有事需去东府走动,都让平儿来回跑腿,让她熟络关系。
平儿又和五儿同在西府管家,彼此关系更加亲密默契。
这大半年时间,平儿因各种杂事,早在贾琮院里进出如常。
芷芍、晴雯、英莲、龄官等人都已习惯她的存在。
对她们来说,如今平儿不过搬入东府居住罢了。
小宴开席之时,倒是平儿难掩羞涩的神情,让气氛微有些尴尬。
但往日众人之间的熟络,很快消弥了异样气氛,没一会儿有说有笑起来。
等到宴席结束,厨房两个仆妇来收拾菜碟碗筷,其余人都早有默契,各自轻笑回房歇息。
反倒贾琮微微有些尴尬,说道:“平儿姐姐,我们也回去歇息。”
说着起身向自己房间而去,平儿微微有些无措,很快便跟在贾琮身后。
夜风轻轻吹拂,两人相随走过长长游廊,廊檐悬挂的灯笼,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并渐渐重叠在一起。
贾琮闻到身后诱人的女儿香,心中想着只是值夜罢了。
两人从没亲近过一日,有些事情太过生硬,或者操之过急,来日方长,顺其自然就好。
等到都进了房门,屋内烛火已烧的明亮通透,平儿微微脸红,回身关上房门。
她平生第一次和男子同室,虽然他是自己命定的终身,心中依旧忍不住发慌,身子有些发软……
等到房中烛火明亮,窗棂上透出走动交叠的人影,游廊外另一头也现出两个人影。
在廊檐灯笼照耀下,两个人影很是苗条婀娜,走到窗外不远地方,各自停下了脚步,有些鬼鬼祟祟。
英莲轻声说道:“晴雯姐姐,你硬拉我过来干嘛?”
晴雯脱口而出:“壮胆,哦不是,你就一点不好奇,三爷和平儿在房里做什么?”
贾琮身边的几个姑娘,芷芍和五儿已入房,多少引起其他人心底遐思。
不过龄官才到豆蔻之年,还没全然开窍,懵懵懂懂,想过就忘,并不太入心
英莲比龄官大了一岁,她已跟了贾琮几年,在家出入书房,外出进出柳宅,都是她跟进跟出。
她是和贾琮相处时间最多之人,加之未到及笄之年,所以比较安于现状。
只有晴雯已过十五,正好和贾琮同岁,心思活跃,情窦已开,好奇心还很强……
英莲听了晴雯的话,小脸莫名一红,糯糯说道:“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值夜,我们那个没有过。”
晴雯轻哼一声,说道:“平儿姐姐今天在荣庆堂行过礼,她来就为给三爷值夜?小丫头也没个见识。”
英莲被晴雯奚落没见识,顿时不服气起来。
说道:“那个没有见识,我自然知道,不是值夜就是侍寝罢了。”
晴雯听了迷惑,问道:“什么叫侍寝,以前没听过,还是个新词。”
英莲俏脸一红,差点笑出声来,轻声说道:“你跟三爷多年,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平时也不多看点书。
每日只知瞎鼓捣针线,什么叫侍寝都不懂,也不知哪个没见识。”
晴雯大眼一瞪,说道:“你还不是一样,就是个书呆子,每日就知道泡书房,给三爷做袜子都不分左右。”
英莲被晴雯奚落,倒也一点不生气,还捂着嘴偷笑。
晴雯轻声嘀咕道:“你倒是说说清楚,什么叫侍寝。”
英莲俏脸一阵发热,即便夜色中都显配红醉人。
她磨磨蹭蹭说道:“侍寝就是……,就是两个人相好。”
晴雯脸上都是求知和好奇,喃喃自语:“侍寝就是相
好?这是那本书上写的,明儿拿来我瞧瞧。”
这时窗子突然被推开,贾琮笑道:“你们两个谁要侍寝?”
房间里传出平儿忍俊不禁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