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贾琮院。
贾琮有些不舍黛玉柔软香甜的睡榻,说道:“方才被妹妹拧得生痛,这回子起不来了。”
黛玉小脸粉红,不满的说道: “三哥哥怎这么赖皮,我都没怎么使劲儿,还能这么娇贵。
那我帮你揉一揉,三哥哥就赶紧起来,待会儿雪雁送茶进来,看到像什么样子。”
黛玉说着便伸出手,在贾琮的嘴角轻轻揉搓,指尖幽凉,肌肤柔腻,薄纱衣袖中透出醉人的芬芳。
她略微低着头,明眸盈盈流波,青丝抚在贾琮脸颊,一阵酥酥麻麻,让贾琮脸上生出笑意。
黛玉看到他明朗的笑容,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粉红小脸一侧,轻哼一声,口中嘟囔: “赖皮。”手上动作却没停下,似乎变得愈发轻柔。
直到听见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黛玉才一下缩回了手,贾琮不敢太过胡闹,连忙起身坐起。
黛玉微松了口气,看到雪雁掀开门帘,端着热滚滚茶水进来,笑盈盈说道: “三爷请吃茶。”
贾琮喝过两口热茶,黛玉脸上的红晕才稍稍退去。
贾琮问道: “妹妹,我听芷芍说这次的礼物,是姑父托一位同乡故交捎来,这人还是来京赴任为官?”
林黛玉回道: “嗯,这位世叔和父亲是同乡同科,少年时便相识,名讳罗守伦。
这位罗世叔及第后做过德州云胭县令,后来又调任金陵陪都任刑部主事。
十几年前陪都刑部案牍库走水,烧毁刑部许多要紧文牍,当时正是他当值任事,难辞其咎。
我听父亲说过,当时还是太上皇临朝,闻听此事大为震怒,本要将罗守伦治罪流配。
后来京中有人为他御前说情,这才免了流配之刑,贬到姑苏吴县做县丞。”
……
贾琮听了也有些唏嘘,刑部主事为正六品,县衙县丞为正八品,这是因罪连贬四阶。
而且县衙县丞都是孝廉或举人担任,仕途十分狭窄,极难升迁正职。
一个两榜进士被贬八品县丞,不仅是奇耻大辱,也是仕途灭顶之灾。
黛玉继续说道: “这位世叔到任吴县后,仕途颇为坎坷。
每次三年吏部大考,都是中下之等,一直不得升迁。
吴县县令都换了好几任,他却一直做着县丞,算起来可有十几年时间了。
因他是本乡为官,日常和林家交往颇多,父亲每年回乡省亲,彼此家宴拜谒,我小时见过他多次。”
……
贾琮知道林如海乃是科场骄子,探花之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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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经纶的人物,城府眼界都不同寻常。
士大夫之间以家宴招待,是彼此关系十分亲厚的表现。
这个罗守伦官职低微,沉沦下僚,还能得林如海看重交好,绝不会仅因为是同乡同年。
多半是此人才学和品格,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闲话,时间过得飞快,赶上晚膳时辰,黛玉让雪雁去厨房多置办一份。
两人又相对用过晚食,黛玉见窗外天色已昏暗。
说道: “三哥哥,天色已经不早,我也要歇着了,你明儿下衙后再来说话。”
她又将贾琮送到院门口,看着他独自离开,这才返回房中。
……
荣国府,宝玉院。
晚霞消尽,夜幕降临,院中游廊依次点亮灯笼。
前几日因为公中月例缓发,院里丫鬟都有些人心不稳。
麝月心思通透,因看清事情根由,对这事并不太放心上。
袭人和彩云已入宝玉房头,缓发月例之事,除了有些憋屈,其余倒也罢了。
因她们眼下已有正经名分,这种事对她们没太大妨碍。
其中因此事,心神不安之人,便是秋纹和碧
痕。
其中以碧痕最心神不定,王夫人将自己贴身丫鬟彩云,给了宝玉入房服侍,并没有选中她。
这让碧痕大失所望,心中满是担忧害怕,有些怨恨埋怨宝玉,也不在太太跟前为自己说话。
自从去年夏天,她被宝玉挑唆一起洗澡,不仅被宝玉破了身子,还被他弄了几个时辰。
之后两人又背着袭人,找院中偏僻地方鬼混好几次。
碧痕把身子都舍出去了,已经没了退路,自然巴望着能早些入宝玉房头。
那怕一时得不了姨娘的名分,只要做了入房侍妾,也算落了个正经下场。
但没想到彩云入房之后,袭人也不知什么缘故,日夜将宝玉看的很紧。
碧痕花了不少心思要亲近宝玉,居然也抓不住一点缝隙。
更不用说前几日太太过来,不仅将麝月狠狠训斥一顿。
还定下了规矩,以后宝玉房里只能由袭人和彩云值夜,她和秋纹只能在外头伺候。
这几乎断了碧痕想沾惹宝玉的念头。
她和宝玉的以往鬼混,毕竟只是私下偷摸,即便袭人等人心中有数,但并没有抓住实证。
就算去年那次洗澡,门户紧闭,谁也没亲眼看到勾当。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碧痕每日看着袭人和彩云,轮流在宝玉房中过夜,心中犹如火焚。
自己将身子都给了二爷,他转眼就不当自己一回事,每日和别人欢爱作乐,全把自己撂在一旁。
碧痕的年岁已不小,再过一年就到放出年龄,到时多半要配了外院小子。
她讨厌外院那些脏兮兮的小厮,但更让她恐惧还不止于此。
到了那个时候,她便再也瞒不住,自己早被破了身子,不仅名声败坏,一辈子都要狼狈不堪。
要是太太追究她勾引宝玉之事,她连小命都会保不住,那时二爷早就不记得自己这个人……
她也是贾府的家生子,见多了府上的世故。
各房月例银子不是小事,从没听说被停发过,如今二奶奶敢对二爷下手,谁都看出要出事情。
上回麝月回来传话,二奶奶说如今公中周转腾挪不灵,留存余银不足,所以才会缓发月例。
碧痕一听公中周转不灵的话头,便想到上次宝玉房里裁撤人口之事。
她便猜想王熙凤想缩减耗费,所以事先放出风声,缓发月例也是由头,难道又要裁剪二爷的人口?
上次宝玉房里裁剪丫鬟,即便绮霰、檀云等大丫鬟,都毫不留情被裁撤掉。
檀云因年纪最大,已配了外院的小子,绮霰如今在厨房帮工打杂,也过得十分狼狈。
原先她们在房里时,二爷日常也嘴甜的很,但一旦被打发出去,二爷就忘了还有这两人。
绮霰如今过得糟糕,也不见二爷半点帮衬,檀云只怕已成二爷心中的死鱼眼睛……
上回自己因和宝玉有勾当,他总算念及些许床榻恩爱,留了自己一回。
要是这次房里再裁剪人口,碧痕可没底气能再躲过一回。
因如今袭人和彩云已入二爷房头,自然不可能被裁撤。
秋纹常在太太跟前说小话,是太太在二爷房里的耳目,太太多半也会留她。
麝月最精明能干,口齿厉害,到哪里都是得用之人,况且她和袭人要好,袭人必定会帮着她。
虽前几日麝月被太太骂了一顿,但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多半也牵扯不到要紧地方。
碧痕因没了入房机缘,心思不定,胡思乱想,发现自己竟是宝玉房中最朝不保夕之人。
如今每到天色昏暗,碧痕便会没来由心生焦灼,几乎日日如此,有些苦不堪言。
她推开厢房窗子,看到宝玉房里烛光摇曳,时常有人影来回走动,她甚至知道今日是彩云值夜。
碧痕心中火燎般嫉妒,口中低声咒骂,彩云这骚蹄子被二爷折腾死最好……
她越想越气,一下关了窗户,回到自己床上闷头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
就在她关上窗户没多久,秋纹端着茶盘,走过院中游廊,檐下灯笼将她的人影拉长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