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神情越来越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睛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似乎要将这样美好的春日牢牢映刻在眼中。</p>
这样美好的春日，他再也看不到了。</p>
“春天会来的。”老人喃喃自语。</p>
“春天？”霖光重复:“来了吗？会来吗？”</p>
为什么他在几十年后，根本看不到春天？</p>
“咔哒”，“咔哒”，“咔哒”，挂钟发出轻响。</p>
四点，五点，六点……</p>
“哗啦啦——”夜风骤起，原本待放的花苞在这一刻同步绽开，千万花瓣从死一般的寂静中苏醒过来，迎着夕阳热烈舒展盛放。</p>
“你不要死，可不可以？”霖光说。</p>
他隐约觉得他又要失去，这失落的痛苦犹如缠绵不断的湿气。</p>
老人微笑了片刻，突然轻声说：</p>
“其实我也不想死啊……”</p>
“我也想和你们走下去，我也想看见真正的春日，我还想活很久很久，我想亲手将敌人赶出去……”</p>
“但我没有更好的结局了……”</p>
“咔哒”，“咔哒”，“咔哒”。</p>
时钟滴答，晚上七点，八点，九点……</p>
枝头绿叶飞速茂盛，下一瞬间，它们由绿转金，被染成了灿烂的金黄色——那是如同金蝴蝶般的银杏树，金色宛如撕裂了黑夜的裂缝，像又一场朝阳初生。</p>
十点。</p>
十一点。</p>
这一天的时间，仿佛由春跳转到冬的一次预演，霖光甚至还来不及拂开老人肩头的银杏叶。</p>
梦里的时间“滴滴答答”地加速流逝，没有人能永远立于时间长河之中。</p>
“你……”霖光轻声。</p>
然而已经无人回应。</p>
“……”霖光一动不动。</p>
下垂的银丝扫过飞过的蝴蝶，老人头颅无力地垂落，眼中的光至死都未黯淡，直至眼皮合上。</p>
他在银杏树下离去，发上的玫瑰花瓣枯萎。</p>
霖光仍保持为老人拂去银杏叶的姿势，僵在原地。</p>
直至他彻底失去力气，跪倒在老人身边。这一刻，他突然体会到强烈的悲痛，喉咙像沙漠般干涸。</p>
这一天是灾变第1年，12月31日，凌晨十二点。</p>
——黎明系统开启，密码“L－I－G－H－T”。一个世界步入新世纪。</p>
死去的老人名叫“亚撒·阿克托”。</p>
死于将世界之源灌注于黎明系统，生命力耗尽，年仅二十岁。</p>
“喵”。</p>
一声猫叫。</p>
霖光怔怔侧过头，视野里一片朦胧，透过泪光，他看到一只小巧的黑猫在朝他走来。</p>
这是老人养的猫。</p>
黑猫叼着一枚信纸，上书数个小字“致霖光”，字体他烂熟于心。</p>
他缓缓将信纸拆开。</p>
【霖光，我死后，你先不要急着去死。】</p>
入眼便是这样一行字。</p>
霖光怔怔地放下了刚拿到手里的蛋糕刀。</p>
“咣当”一声，他失去力气，瘫坐在地。</p>
【我曾经想和你说很多事，但一直没有机会，最终你变得越来越偏执。我想告知你，让世界发展到了如今的绝望境地，错不在你，在我。】</p>
【过去的时间我将一切都尝试到了最好，却没有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我知道，我死去后你一定会选择自杀，哪怕让你强行活在世上，每一秒都是对你的折磨。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p>
【只是，在你赴死之前，请安排好黎明系统的前置条件。黎明系统是我们保护世界的唯一希望。】</p>
【你是很好的人，不必感到愧疚。】</p>
【我从来没有嫌弃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p>
【最后为你写一首我看过的诗吧。】</p>
【“我要永远地活下去。”】</p>
【“我要变成一颗星星。”】</p>
【“让我的爱在天空中闪烁，”】</p>
【“让我的魂在宇宙里飘荡。”】</p>
【“我要永远地活下去，”】</p>
【“我要变成一颗巨树，让世间的人都看到我的存在，”】</p>
【“让夜幕降临时，月亮为我而照亮……”】</p>
【好了。】</p>
【虽然很年轻，虽然很遗憾，但是结束了。】</p>
【再见，晚安。】</p>
霖光攥紧信纸。</p>
他的眼前，灿烂的银杏如同蝴蝶般飞舞，美的如梦似幻，像一场金色的风暴。</p>
夜色间，银杏树“沙沙”作响，仿佛有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停留于银杏叶间，注视人世片刻，微笑而去。</p>
……</p>
霖光陡然惊醒。</p>
他在康复舱中剧烈地喘息，眼圈一片湿润，晃眼的室内灯光刺入他的双眼。这一场回忆梦给他影响太大。</p>
他刚想站起身，忽然看见房间门外有路维斯的身影。</p>
一看到路维斯，他就感到高兴。</p>
——等等，路维斯怎么会在这？</p>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剧烈的爆鸣，火光瞬间吞噬了室内。</p>
“轰——！！！”</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