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谁也曾经在他面前叹息过，只是那个声音特别苍老虚弱。</p>
不是谭屠，会是谁呢？</p>
又是前世记忆……</p>
岳棠强迫自己回神，现在情况危急，不能陷入其中。</p>
不过这个记忆片段出现得突兀，消失得也快，一眨眼就再无痕迹。</p>
只见鬼王躯体上的瘤子竟然认认真真听完了谭屠的愤怒咆哮，他笑得更夸张了，嘴缝几乎要把整个瘤子裂成两半。</p>
“我没看错，你确实有趣，嗯，滋味一定很好。”</p>
说着就把谭屠往嘴里塞去。</p>
瘤子瞬间膨胀。</p>
从那张畸形的巨口中传出了鬼哭神嚎的声音，震得岳棠眼前发花，他一手按住怀中的巫锦城小泥人。</p>
小泥人已经睁开了眼睛。</p>
这一剑完全能斩开尸兵躯壳，同时攻击瘤子。</p>
不，还没到时候，岳棠按住小泥人，开始控制鬼箓。</p>
尸兵就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疯狂发力，“它”体表浮现出一道道诡秘的线条，同时疯狂吸纳着鬼王躯体散发的阴气。</p>
瘤子的动作停顿，独眼斜睨着尸兵。</p>
“……嘻，给本王试出来了。”</p>
他一松手，把谭屠扔到了墙上。</p>
后者被这股大力挤在那里，直接昏厥了。</p>
也就是僵尸出身的鬼神了，换成别的佐官，估计这一下魂体就会四分五裂。</p>
“我就知道，你们会像苍蝇盯上腐肉一样，盯上阴司里容易利用鼓动的家伙。”</p>
“……”</p>
那可真是对不起，完全巧合。</p>
岳棠终于知道不是自己伪装得不够好，是谭屠的举止异常。</p>
岳棠没有后悔，之前不杀谭屠的决定。</p>
相反他从谭屠身上得知，一个看似危害人间的僵尸，也不见得就是该死的。</p>
这三界该死的人、妖、鬼、神有很多，然而这里面绝对没有谭屠。</p>
“……像你们这样的人，弱点就是见不得同伴死在眼前。”</p>
瘤子歪在鬼王脑袋旁边，身上的气息无边无际地暴涨着。</p>
这处封闭的空间受到了强烈影响，平地扭曲成了麻花的形状，院墙与房屋七零八落，活像是被暴力破碎的干饼，大大小小的分成数块，旁边还飘着碎渣子。</p>
同时鬼王皮口袋一般的躯壳缓缓往下滑。</p>
瘤子的真身出现了。</p>
它看起来像一条巨大的鱼妖，又像上古的某种凶兽。</p>
但一眼就能看出它已经死了，躯体乌黑肿胀，尾巴与鱼鳍更是只有骨头。</p>
鱼脑袋前端挂着一个肉球状的瘤子，鱼脑袋上长了七只眼睛，睁开的时候放出刺目的白光。</p>
尸兵躯壳上立刻燃起了蓝色的鬼火。</p>
原本吸纳的阴气尽数变成鬼火燃料，躯壳外层瞬间损伤，而且腐蚀程度不断地深入，全靠岳棠催动真元用鬼箓抵抗。</p>
这是岳棠见过最可怕的敌人。</p>
不像操纵鬼域的楚州城隍，也不像发难的云杉老仙，力量波及范围一眼可见，知道哪里是弱处，可以逃到什么地方躲避。</p>
——这黑洞洞的空间仿佛就在鱼妖肚子里。</p>
这是一个带着天生领域的凶兽。</p>
就在岳棠奋力抵抗之际，鱼妖的眼睛再度闭上，换成了那个只有细缝独眼的瘤子。</p>
“本座乃是黑绳大狱的灭烛鬼王。”</p>
所谓烛，在上古文字里，与凶神妖兽的“眼”同义。</p>
这个尊号是隐晦地奉承，并希望灭烛鬼王闭上眼睛，收回威能。</p>
灭烛鬼王还剩下镇州将军躯壳的一只右手没脱下，他低头盯着一直捏在手里的“尸兵”：“你是岳棠的什么人？盟友，还是弟子？”</p>
岳棠一愕。</p>
灭烛鬼王继续冷笑：“别想隐瞒，天地灵气断绝之后，地府之外的魂魄也好，僵尸也罢，修炼不出阴神。”</p>
他缓缓抬高手臂，做势要把沉默的尸兵送进口中。</p>
岳棠迅速思量，心中有了决断，沉声反驳：“为何不能是岳棠本人？”</p>
“呵，你想要为真正的岳棠争取逃走的机会吗？”</p>
灭烛鬼王傲慢地说，“我已经封锁了整座楚州阴司，如果我抓不到人，这里所有的鬼就都会消失，包括谭屠。”</p>
“楚州城隍不会答应。”岳棠沉着以对，“他自己杀掉属官，跟被地府的人强行清洗阴司衙门是两回事。”</p>
“你想激我杀死韩龙星？”</p>
瘤子状的肉球一摇一摆，连声怪笑。</p>
岳棠不理会他。</p>
小泥人悄悄爬出岳棠的衣襟，隔着鬼箓与黄泉躯壳，盯着灭烛鬼王。</p>
“嗯？”</p>
瘤子深深地一拧嘴巴细缝，独眼张开：“我感觉到了魔气……原来你是南疆巫傩。果然，韩龙星那个蠢货，被人趁着阴司鬼军出动混进来也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