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娘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裴念，有客找你。”
裴念道：“寻我？”
“说是找顾经年也行。”凤娘的语气带着些幸灾乐祸，“顾经年，你未过门的老丈人到了。”
一句话，屋中的两人终于坐了起来，对视一眼，迅速开始拾掇。
半柱香之后，他们便在元帅府的大堂见到裴无垢。
裴无垢名义上依旧是瑞国的大理寺少卿，又是顾经年的准岳父，顾继泽便亲自相陪着。
许久未见，裴无垢并无太多变化，须发梳得整整齐齐，依旧是中年美男子的模样，还带着几分官威。
他端坐着，见顾经年进来，目光一沉，当即显出了不满之色。
但开口，他先是骂了裴念一句。
“好你个不孝女！”
换作以前在汋京，裴念必不理会这种叱责，但这次太久没见到父亲，加上她也确实担心他，她总算是低下头应了一句。
“女儿不孝。”
裴无垢正待继续骂，见裴念如此，反而一愣，之后敛起那满是怒容的表情，道：“且随我到驿馆住下，之后再教训你。”
因一直以来被裴念反驳得怕了，这次，不等裴念开口，他连忙又接了一句。
“你还未过门呢，不像话！”
裴念不是软弱之人，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委屈，她眼中透出思索之色，想了想，应道：“是，女儿谨遵父亲之命。”
顾经年也知成婚之前，让裴念随裴无垢住在外面更为体面，因此并未开口反对。
裴无垢一来便办成了第一桩事，稍舒一口气，吩咐属下将裴念带去驿馆，他则留在元帅府，表示想与顾经年单独谈谈，连顾继泽也被他支走。
直到堂中只剩下两人，他才拍了拍膝盖，开了口。
“你与念儿的婚事，我反对。”
顾经年有些意外，但还是保持着尊敬的语气，道：“裴公，事已至此，只怕你反对也没用了。”
“我知道，念儿若不嫁你，她的名节、裴家的声誉都毁了。”裴无垢长吁一声，叹道：“即便如此，这桩婚事依旧不能成。”
“为何？”
“你与她不是一路人。”
“若只是这个理由，裴公未免迂腐了些。”顾经年道，“我虽是异人，但与裴念同心。”
裴无垢道：“我问你，倘若我父女想让中州再无异人，你能答应吗？”
顾经年开口正要答，对上裴无垢那双饱含深意又洞察一切的眼眸，遂停住了后面的话。
他不久前才对顾北溟表态，身为异人，他不容中州缺口闭合。
今日安知裴无垢不是来试探他的。
“这不是理由。”顾经年道，“世间俗异通婚者，多了。”
“那我再给你一个理由。”裴无垢道，“你是个麻烦人，我宁可女儿与家族声誉尽毁，也不想她沾上你这个麻烦。”
他抬了抬手，止住顾经年说话。
“年轻人，你若信我，让我趁早带走念儿。于你、于她，都是最好的结果。”
说罢，裴无垢起身，打算离开，一副事情就这样由他作主了的样子。
若是过去的顾经年，或许还会因为裴无垢这一番话而有所犹豫，如今他却不为所动。
“此言太过武断了。”顾经年语气直率，道：“裴公你的麻烦、瑞国的麻烦，并不比我少。我之所以是个麻烦人，只因世道贪鄙，但我如今已学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对裴念亦是如此，我会不择手段让她过得好，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裴无垢停下了起身的动作，因为他从顾经年的眼神中看到了自信与坚决，与以往全然不同，拥有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念儿呢？”裴无垢问道。
“裴公做不到，这里是居塞城。”顾经年道。
裴无垢叹息，道：“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人，自然会有，你又何必一定要娶我的女儿？”
“因为我喜欢她。”
“这重要吗？”裴无垢哭笑不得。
“重要。”
顾经年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但很有份量。
过去，他知难而退，困难还没发生，他便主动退婚。而现在，不管遇到怎样的威胁，他都不会被退婚。
裴无垢见说服不了顾经年，这才重新坐下，开口，已换了语气。
“既然如此，我先公事公办吧。此来，我是受开平司所托，你交出沃民，我将顾采薇母女交给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