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未起,窗外的天色依旧晦暗。“师父!”
陈迹从床榻上骤然坐起,惊魂未定。
直到他看见床榻边上打盹的小满,才忽然意识到刚刚是一场梦。梦里他看见姚老头杀上长白山武庙,一颗流星似的剑种从他胸口透体而过,血将山顶皑皑白雪染红。
师父去杀陆阳了……可那是陆阳啊。
陈迹只希望刻薄的小老头可千万别做傻事,自己又不是一定要飞升四十九重天在这人间不也挺好的吗!
而且陆阳年纪都那么大了自己躲在宁朝熬也能熬死对方啊!
等陆阳寿终正寝自己立刻动身去武庙杀了对方的徒弟!
到了那会儿,陆阳的徒弟应该刚开始修行剑种不久很好杀的!
打不过老的,就打小的!
此时!小满怀里抱着小黑猫!迷迷糊糊的睁眼问道:“公子怎么了,又做以前那个噩梦了吗?”
陈迹沉默片刻:‘没有,几时了?’
小满回道:“方才打过四更的锣还早呢!”
陈迹掀开被子下床环视着新居所!
精致的拔步床上雕着麒麟送子的图案,被褥是织金缎面的,内里充着丝绵!
远处桌案上静置着文房四宝,旁边还摆着一尊铜炉,里面有徐徐青烟升腾,这里已经不是太平医馆的寒酸通铺了,不再需要他早早去条街外挑水,不再需要他扫地扫雪!
陈迹忽然说道:“小满,等我把手头的事都做完一起回涤城住吧!”
小满眼睛一亮:“也不错啊,立秋姐还在洛城呢,也不知道出府嫁人了没!”
陈迹笑着问道:“要不要帮你写封信?”
小满低下头:“不用了,其实也没啥好说的!”
立秋姐说我们这些丫鬟是小猫小狗的命,主家去哪就跟到哪!不要想着过去的人和事!
“你不是小猫小狗了,你是小满,陈迹挽起袖子:“木桶和扁担在哪!我去把耳房里的水缸挑满!”
小满抱着小黑猫,瞪大了眼睛:‘公子,不用你来做这些的,府里有小厮专挑水呢!’
陈迹往外走去:“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我喜欢挑水,井在哪?”
‘哪有人喜欢挑水啊。”小满想了想说道:‘出了银杏苑往右拐!算了,我带公子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却见迎面有小厮提着灯笼赶来:“公子。”
陈迹站定:“何事?”
小厮赶忙道:“老祖宗召您去文胆堂问话!”
陈迹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此时?”
小厮点头:“是嘞,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已经去了!”
陈迹转头对小满叮嘱:“你去寻木桶和扁担放院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满低声道:‘不行!我陪您去!二姐昨晚专门交代过,要我小心看顾您!得防着他们使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陈迹疑惑道:“你二姐还专门提醒此事?”
小满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背过身子阜给陈迹看:“你看,二姐把她在徐家听说过的小手段都记下了,让我小提防!有小厮故意领着私闯禁地的,还有买通产婆伪报天折的!他们好狠毒的心哦,孩子生下来,产婆直接将婴儿捂死,说是出生就没了心跳!不过这条咱们暂时还不用提防,等公子成亲了,我就帮您盯着产婆!”
陈迹接过纸张,却见张夏在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八十余条需要提防之事,譬如被人在院子里埋下巫蛊,陷害譬如被人苌期以食物相克暗害,譬如被人篡改田产地契,譬如祭祖之前被人下困药误了祭祖大事,乱七八糟五花八门,但每一条背后都是血的代价!
张夏生怕遗漏了什么:“便事无巨细的全都写下来了!”
陈迹将纸张重新递回小满手中:‘收好,你还是回去吧,以免有人趁咱们不在,往院子里藏东西,行栽赃嫁祸之事!”
小满一惊:“也是哦,那公子小心!”
陈迹嗯了一声,提着衣摆随小厮往勤政园深处走去,一路上,丫鬟小厮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后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清晨的陈府不像是大宅院,反倒更像是上元灯节里一场精心排练过的庙会戏!
而在这喧闹的背后,陈迹还看到一个个暗桩!
守在每一个路口交汇处怀剑以待!
陈迹与小厮经过时,有暗桩见可生面孔,抬眼仔细打量他后才将目光挪开!
陈迹与小厮前后穿过幽深的“小瀛洲”他一路警惕着打量周遭,直到远远看见文胆堂的光亮,依旧无事发生!
陈迹抬头,却见文胆堂八扇朱门敞开!
文胆堂上悬匾额写着“师道尊”三个金漆大字,左侧对联:‘穷己彻骨!尚有一分生涯,饿死不如读书!’
‘右侧对联:“学未惬心,正须百般磨炼,文通即是运通,原来洛城陈府的文运堂便是学了此处!
堂内,陈家家主陈鹿池端坐于太师椅上,陈礼钦与另一名没见过的中年人分坐左右二侧,三人俱穿红衣官袍!那位不曾见过的中年人想来应是两房主事;陈礼治!
堂外,陈问宗与另外两名年轻人垂手候立,一言不发!
此时,众人听闻脚步声,俱都抬眼朝陈迹看来,宛如三堂会审,官成扑面!
陈迹在堂外站定,拱手道:“不肖子孙陈迹,见过家主。”
陈阁老一头花白头发!精瘦的身子披着官袍!像是罩了一件大氅:“近前说话!”
陈迹提起衣摆跨过门槛,笔直的站在文胆堂灯火中!
陈阁老坐于太师椅上!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一番,这才开口说道:“老夫见太子奏折为你请功,阵斩一百零七名景朝贼子,可属实?”
陈迹低头道:“不实。”
陈阁老又问:‘多了还是少了?”
陈迹如实道:“少了!”
好好好…若欲成事,尔等不该先有权有钱有势,该先有胆。
陈阁老连道三声好:“月银拟提六十二聘礼与嫡子等,赏云锦+匹族田十亩,湖笔一支,徽墨二锭:陈礼钦对面的两房主事陈礼治忽然说道:“家主!他身边无人,再赏他两名丫鬟,两名小厮吧!昨日我才买了一批下人可供其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