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不怪我么?”闻素发问。
“怪你什么。”
闻正笑起来了,仿佛不解,又好像,在等待着她的坦白一样,笑意永远轻柔。
“怪我把灵瘟催化到了联邦,把四哥的计划告诉姐姐,还……还……”闻素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嗓音变得干涩起来:“还,坏了你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还有什么好说?”
闻正依旧笑着。
只是,缓缓的伸出手来,向着她。
展开五指的手掌仿佛无穷黑暗,一点点的覆盖了她所有的视线,遮天蔽日一般,遮住了所有。
再然后屈起指节来,弹出。
啪!
留下了一条红印。
“傻话。 ”
闻正宠溺摇头,“黄粱遗骸虽然珍贵,可并非不可替代。联邦虽然麻烦,也不是不可解决。况且,不论谁输谁赢,难道不都是我的孩子么?
你有心想要参与,我有什么可责怪你的呢?”
那这又是什么?
对猎物的玩弄,对不自量力的反抗的嘲笑,亦或者,高高在上的欣赏了一场闹剧的满足和愉快呢?
装模做样……
“别担心,父亲还没小心眼到那种程度呢。”
闻正再一次伸出了手,就像是小时候一样,亲昵的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仔细的为她梳理起头发来,一丝一缕,郑重又仔细的编织发辫。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一时的挫败和失误并不算什么,我只盼望你们能够更强一些,强过我,青出于蓝。”
他抚摸着女儿垂落的发辫,告诉她:“不论是小晟,小雯,小断他们……还是你。”
满怀着期待和慈祥。
就像是照顾心爱的实验品一样,永远包容,永远耐心,永远的充满了欣赏和怜爱。
他说,“况且,你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那一瞬间,闻素僵硬住了。
呆滞着,难以置信。
“从一开始,这一场游戏里,那个孩子就是至关重要的参与者,或不可缺的关键存在。可惜,她太犟了,又太死脑筋,之前我还在发愁,怎么将她劝回来呢。
结果,完全出乎预料……”
身后的人笑起来,愉快又期待,在她的耳边低语:“你这不是已经快将她带回来了么?”
闻素,如坠冰窟。
僵硬着。
“你……从一开始……”
“对,没错,从你窃取失梦症的原株的那一天开始起,我就已经知道了。”闻正含笑:“难得我的小鸟儿主动想要做点事情,不可能不关注的,对吧?
况且,你方法其实也有问题,倘若真想要让小雯远离这一切的话,就应该硬起心来,彻底的跟她一刀两断才行。
结果到最后,你只是在骗自己吧?”
闻素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颤抖着,怒不可遏。
“我要让姐姐远离这一切,我要让姐姐小心一些,我要让她做好准备……不断的这么告诉自己,结果到最后,你只是想要和她见一面而已,完全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把她害死……”闻正说:“是你将她重新拉回来了,阿素,干的真好。”
“我……我……”
“没关系,父亲会原谅你,父亲也会原谅她,你们都是我最爱的孩子。”
闻正拥抱着她,温柔又慷慨,告诉她:“她会回来的。”
“叛逆期很短,我有足够的耐心。终有一日,那个孩子会回到我的怀抱里,她会认清现实,认清自己……”
闻正大笑起来了,乐不可支:“搞不好,那个预言,真的会实现在她的身上呢。”
闻素沉默,再发不出声音来。
如同傀儡一样,僵硬着,脑中空空荡荡。
只剩下了破碎的回声。
【终有一日,你的后代中,将会出现一个更强与你的人。】
九十一年前,上一代的‘天书’归于上善之前,曾经为彼时还没有被称为‘引导者’的圣愚,做出预言。
可惜,这个预言,同样还有后半截。
她说:
【————而你将死在那个人的手里。】
这是注定的噩耗。
可闻正却为此欢欣鼓舞。
自那时候开始,从未曾婚配的他开始频频出现在现世各处,生养众多,收养无数。
倾尽自己全力的去培养着后代们,不吝任何的牺牲和付出。
甚至,从未曾掩饰或者是隐藏过这一预言的存在,反而郑重其事的将预言的存在,告诉了每一个孩子。
每次述说结束之后,他都会向着眼前的孩子郑重发问:“你会是那个人吗?”
不论回答是或者否,他都无所谓,依旧会不遗余力的提供支持。
盼望着他们能够一展才能。
能够,有所成就!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这是我最接近那个预言的一次呢,唔,虽然距离还很远,不过,应该可以称之为关键的节点了。”
闻正感慨着,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爱抚着表现出彩的工具,微笑依旧:“且看看吧,我也很想知道,这一场游戏的最后,究竟鹿死谁手呢?”
“父亲……”
漫长的寂静里,闻素抬起头来了,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空洞的神情好像有所变化。
她说,“我可以参加么?”
闻正沉默着,看着她,只有笑意,渐渐热烈。
如此欣慰。
“当然。 ”